张北云作为当代山水画家,其作品的意义在于,他为传统的山水画笔墨符号注入了现实的内涵,使作品生动而又充实。他以当代人的情怀去讴歌自然境界的雄浑与博大,折射出当代人的精神渴望与审美品质;最重要的是,他的创作,始终坚持直面现实生活,在对自然的体验与感受中,撷取灵感与激情,形式与语言,"直向造化取神韵"成为他矢志不渝的理念与原则。
张北云的山水画极其自然地把外部形态与内部规律,外部秩序与内部结构作了恰到好处的结合,作品也带来了鲜活的气息和贴近现实的亲切感。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山水画创作是一种再创造,是对艺术意义的全新追寻。在文化与历史中寻找自我或完成超越必然隐含着对传统的反思与对现实的肯定。因为,从当代空间视角看去,传统和现实都是一种结构性存在,在此结构性的存在中,对现实的观照能够获得前所未有的发现。
事实上,作品要表达的是把漫长而久远的文化传统具体地凝固为山水,笔墨与符号象征;并且,画家着意渲染的当代感与现实气息,形成了空间化的时间感,体现出一种超越的意义。从作品中可以看到,画家已经习惯于将一切意象、符号放在同一空间中并置,借着意蕴与情思穿行,沟通在过去、现在、未来之间,在这种明显地空间化倾向中,流动着画家的意绪与情感。
神韵之于绘画,是不可缺少的内涵,而山水符号又是神韵不可或缺的载体。对神韵的重视与追寻,使画家的作品得以以有形寓无形,以有限示无限,以瞬间为永恒,其重要之处是使作品的心理时空得到扩充和审美自觉。
张北云的山水画及其自然地包含有这样3个因素:一、传统法则中的山水元素,以三远法为法的章法、结构、乃至笔墨表达,都成为一种文化传统与精神,融入他的作品之中,成为演绎、延伸与创新的基础。
二、出于性情,他自觉地偏于雄浑派一路,接受了自范宽以来的"此宗"画风,在审美体验的洒脱中,又无不流露着边塞风的苍凉与雄浑,山水符号成为审美理想中壮美与坚实的象征。特别是画家善于捕捉动中之静、巨中之微、突出由时间转换的空间的感受,发掘其中的情感与意趣,并通过水墨渲染而成为与之相适应的景物氛围。
三、始终强调自身对大自然的体验与感受,强调"自我"意识的充分发挥,以渐进的方式关注现实世界形态的生物性、丰富性与多样性、在含蓄中凝定目标,在物质形态"量"的积累中提升到精神层面的"质",进而展示为广度中的深度,普遍性中的精湛。
张北云成长并长期生活在西北地区,西北地区的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给了他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与滋养,孕育了他慷慨悲壮的内心品质与生命向往,甚至在他的意识初期便埋下了对苍凉浑茫,雄健博大境界的取向与偏爱,这对他后来的山水画创作起着关键的影响与作用。
西北地区的沉郁苍凉之中绵延着朴实、厚拙的古风,经过长期的历史积淀与文化演泽,已渐成为一种风格特色,一种人文理想和一种艺术境界。西北的丛山峻苓、茫茫原野,以及特有的色彩、氛围、形态、所传达的沉郁、苍茫都跟张北云个人的美学理想和艺术追求相契合。 他矢志不渝地以西北山川为绘画主题,不厌其烦地给以表现,在事实上是要复原一种复杂的精神记忆;画家毅然作出了如此选择,并认同这种美感,便是自动地选择了向一种理想的复归,向精神家园的复归。
在张北云一系列的作品中,我们分明发现了这样的有趣迹象;从早期写生式的抒情明快--如《大漠朝墩》等,变得缓慢拙重--如《秋山放牧》、《丝稠古道》等,到渐起苍凉雄浑--《祁连圣境》、《回首往事多》、《积雨得深润》等,是由轻巧转向拙厚,由抒情转向朴素,由繁多转向平实,并达到一种质感的过程。画家笔下的山水画以点、线、墨、色的勾勒与层层堆积造成的大块结构,浑然整体,以及连绵起伏,云烟尘埃等,都给人以粗犷,拙厚之感;在章法,结构中,画家并不拘泥于特定的概念去僵化死守。我们看到在舒缓悠远中不乏奇拔地而起,在形式的起伏跌宕中不乏凝重沉郁;这一切构成了张北云作品的个性特点。
画家作品中的西北山川气派不倒、风范依旧,既充溢着久远的古风,又体现出鲜活的当代文化意味,在这两者的结合中,画家完成了作品的现在与过去,外部与内部的整体构造。因此,张北云的作品在依然传达出浓郁的乡土意绪时,又散发出明显的当代气息。
张北云作品中的苍凉雄浑的气息与特定的神韵传达,都是通过意象去处理的,山水符号的意象性是他山水画表现的重要特征之一;这里意象思维本应是中国画艺术的特征思维,当它们在空间构成基础上形成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时,在画家的笔下便是在平面化空间中的山水符号组合的完成。
画家有着过多的本土文化情结,他的世界观、山水观、艺术观与审美观中,本土情结与人文关怀始终是不变的推动力。而在他的意象符号与笔墨表达中,无不充满了人文内涵;特别是近期的作品,西北山川是作为艺术母题给以咏叹的,那些孕育他生命成长的山川、土崖分明从一种原生态过渡到自觉的感性生命形式,现实语境带来的艺术新质已融化为生命的感性形式之中,这对画家来说就像是一次对母体的回归,为此他感觉到轻松、从容和随意,一切师法自然,然后取得神韵,使他的作品充满魅力。
张北云以不同的笔墨技法的变化、演绎,把淡墨、浓墨、破墨、积墨、焦墨与不同笔法、笔型、笔感等各等其所,力求实现"以水墨一色而尽五彩之用"、在多次迭加,重复与皴擦,渲染中,造就境界苍茫与浑然的效果。
"直向造化取神韵",在作品中具体为干笔皴擦,以墨的干淡效果,体现苍茫的意韵,而水的运用及其与墨的冲撞,使点、线、皴擦与神韵畅通;尽管在张北云的作品中,以笔立骨,且干笔多、润笔少,但多次,多层次堆积、迭加,在苍茫之中又多了些许郁然苍莽;就此而言,画家依然间接地汲取"用笔贵有古意"的精神原则,即宁涩勿滑、宁拙勿巧、宁方勿园的形式意味与内蕴之美。
如《秋山放牧》,千沟万壑的土塬用笔涩滞带飞白,见出石头的阴阳向背,又显现出笔墨的拙、朴、方、厚,其中锋用笔、园润浑厚,体现出用笔用墨的遒劲质感,又显出浓郁的苍凉沉郁之气;而且,不同笔型,不同墨色,不同点、线都在笔笔相接中,注意笔法结构,其间气脉相连,用以展示雄健的精神品格。在《积雨得深润》中,既保持了一贯的笔墨表现方式,又融入了简率灵动的笔意,并由此笔意生发出秀润生气,其中以水、墨、色为基本表现语言,又以个人审美理想去造成笔法的松动灵活,达到自然洒脱,简淡清逸的境界;溯其根源,应是画家对北宋绘画风格的化解与演变,在质朴自然中仍漾溢着饱满的神韵。
张北云的山水画,因为重神韵,而在求索天趣之余,又不受物理世界关系的禁锢,使之入于胸襟,化为形而上的"心象"以尽情尽性,达到不似之似,形神俱胜,笔墨纵横,自出妙趣的艺术效果;张北云用笔有序,繁而不乱,茂密苍郁,极为生动,神韵四溢,而其干湿交错,互为补充的笔墨方式,在层层迭加中产生了厚重,平拙与苍茫,雄浑之感,这里的苍茫之感实为西北文化精神的同义词。
一切都不是偶然的,在必然中有其获得成功的前提条件。张北云在艺术之路上,曾受到北京画院著名画家杨延文的指教。老师给予他的不仅仅是技法上的提高与能力的启发,重要的是在绘画观念上,观察方法上与认识世界的规律上给他以重点的点拨,使他明白了什么是艺术规律,什么是艺术本质,即艺术与非艺术的区别,让他看清了自己的艺术方向与艺术目标;对张北云而言,解决了这个至关重要的原则问题,无疑获得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杨延文是张北云在艺术道路上的指路人,艺术成就,艺术经验,以及人品、画品都深深启迪着张北云的艺术取向、艺术趣味与艺术品格。 画家的山水画,是重在写意和表现的,西北的山川、土崖在他的笔下是一种生命的自信、精神的深沉,文化的厚重。因此,他的作品是源于深层结构中的气质和精神体验的结晶;无数丰富,复杂多样的内涵意蕴都统一在一个强大的母体之中,这就是西部山川一样坚实,高原一样稳定的精神主题及其意蕴。
在追寻神韵的过程中,画家拥抱了大自然,并在西部山川、高原中寻到审美创造的载体;作为精神家园的西部山川,给了画家生返故乡的精神满足,并因而体现出独特的价值、观念与理想,实际上、"直向造化取神韵"的山水画作品,只是张北云的一种艺术方式而已,而其面对当代的思考,创造与构建才是它的现实意义;张北云山水画在这里才获得了艺术本质意义的品质与格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