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邪教小说《黄金水母》连载十：喝凉水也塞牙

　　月光心里存不住事，这人心里悬着个事就容易着急上火难免说话办事就乱了方寸、失态发火。

　　先是在单位，上午有个上级领导机关召开的会议，司长的汇报稿是她这个副职负责撰写并得到了司长的认可。机关里的人都清楚干活的人主要是处长，熬到了司局长尤其是正职更多就是动动嘴的事了。月光刚刚任了副司，还兼着处长。这样的位置，既要承上又要启下，上边的精神要领会吃透，回来还要带着人干。月光撰写的汇报稿有一组数据和年初部里的《工作意见》略有出入，但更加准确、务实，她曾征求司长的意见，并提醒是否和负责起草《工作意见》领导沟通，司长讲实事求是，最终定稿。司长会议发言后，部长表示认可，司长颇为得意，可年初主持撰写《工作意见》的副部长明显不高兴，认为是该司长有意表现自己而让他难堪，司长权衡利弊，解释是林月光写的报告自己疏漏没太在意，一句抱歉了事。他来了个金蝉脱壳，这边得了便宜那边却把麻烦一股脑推在了自己身上，副部长电话指责月光为什么不提前和他沟通。 

　　月光那个气呀，心里也清楚，再解释也没有意义，官大一级压死人，个别领导对待下级不讲理不说，说错你了嘲笑你了，你还要违心地恭维他的嘲笑，甚至阿谀奉承，像司长这样的领导并非个别，搁平常也就忍了，可这几天着急上火，口无遮拦，居然当面跟司长计较，话一说出来月光就后悔了，两人都觉尴尬难堪。一个是自己的城府和圆滑让下属当面点破，眼看着栽了面子又不能圆回来，一股闷气顶在胸口吐不出去，只能暗自咬牙切齿地恨自己倒霉：“怎么遇到这么个不按常理有违规则出牌的下属”。 

　　一个是不小心捅破了那层维护上级尊严与脸面的窗户纸，即使补上了也难免是个疤瘌补丁摆在哪，悔得自己揪心揪肺。这就好比你无意看到了不该看的男女苟且之事，别人难堪，你更难堪，没有后悔药可吃，最终还是要自己想辙补救，打这个圆场。 

　　后是回家跟毛毛动气发火。本来月光在单位憋了一肚子火就没处撒，到家已是晚上八点多，忽然听到毛毛屋里传出音乐声，明年就高考了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推开门一看，只见她坐在桌前摇头扭腰地边听音乐边佯装学习，听到动静，她还乐在其中，嗲声嗲气道，东北那旮旯小地方的人怎么还没学会敲门的规矩呀。待她扭过头来才看到妈妈的满脸怒气，赶紧轻声解释，我这不是学习呢呀。 

　　月光那个气呀，几天来的那股子无名火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爆发。听音乐怎么做功课，小地方人怎么了，毛泽东、邓小平那个不是小地方出来的，没有我这小地方的人有你今天在这说便宜话吗。该说不该说的，甚至两年前中考时的陈芝麻烂谷子都翻了出来，嗒、嗒、嗒一股脑的劈头盖脸而出，弄得毛毛眼泪吧嗒吧嗒往地上掉，亏的她爸爸及时出面才结束，摔门出来。 

　　冷静了一会儿，坐在客厅的月光气也消了大半，想想毛毛不过一句撒娇调侃的话自己应该是反应过度了，尤其是又扯出“中考”那件事，是孩子青春岁月的伤疤，打人不打脸，是自己借题发挥了，甚至是借孩子撒气。想到这，月光本想回去找女儿补救回来，没想到人家不给她机会，门上贴了个纸条：复习功课请勿打扰。弄得月光自认没趣。

　　第二天月光仍然打不起精神，直到下班情绪也转不过来，回家路上月光越走腿越沉，索性靠在筒子河护墙上两眼望着深绿色的水面发呆，紫禁城角楼夕阳下的熠熠生辉丝毫引不起月光的注意。

　　您好，阿姨，月光疑惑地回头望去，几个青春靓丽的年轻人站在她的旁边，一个手持单反长镜头相机的姑娘继续说，阿姨，我们大学生社团举办摄影比赛，刚刚照的几张您和角楼的逆光剪影照片特漂亮，想征求您的意见参加比赛 。

　　月光定睛注视，相机里她的身姿和角楼剪影在夕阳逆光的效果下愈发俊俏，别是一番美丽，由不得满脸微笑连声说谢，并留下了网址待日后传给照片。大学生的背影还未走远，月光的思绪早已被拽回到二十多年前，像幻灯片从学生时代又一幕幕跳回到现在，生活多美呀，景色多美呀，自己多美呀，有什么理由不高兴。生活总有不如意，但细细想想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顺利足够满意，不能总是指望生活按照你的需求安排，黄金水母不是安乐窝，它也需要外来的营养。几天的不愉快一扫而光，黄金水母的飘逸和洒脱，包容和神奇再一次让月光温暖、自信、坚强。

反邪教小说《黄金水母》连载十一：谢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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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落实了理想的主刀大夫，为送红包月光两口子和小姑父也是颇伤脑筋，怎么给，啥时给，给多少，据说都有个说法和讲究，小姑父在吉林承包厂子，不心疼钱，让月光他们别有顾虑。朋友讲，一般情况下只要收了红包就说明大夫对手术是有些把握和信心的，否则不敢收，也不好意思收。

　　医院明确告知医生拒收红包，患者也不要送，可说归说，这年头麻烦就麻烦在表面说一套背地做一套，不送总感觉心里不踏实，担心的不是怕花钱是怕人家不收，担心的是给多少合适，多了没那个条件也心有不甘，少了怕影响手术，怕影响介绍人关系丢了面子。想想人活了一辈子这红包可能是最纠结如何给出去却又最让人忐忑不安的付出，最后想想还是让朋友转送较为妥当，据说是主刀大夫半推半就地收了。

　　送出了红包月光一家悬着的心终于尘埃落定，月光事后想，这红包表面上是患者上赶着送，大夫委婉地收，可细琢磨，红包法则高深莫测，乖乖地请君入瓮，是愿打愿挨，两相情愿，静下心来却是种种酸楚涌向心头，社会能孕育出此等医患关系也着实闹心，着实别别扭扭。

　　结果不错，小姑子的手术很顺利，全家皆大欢喜，小姑父请全家和朋友一起到全聚德吃烤鸭。

　　接下来是球赛的延长期，化疗。化疗真是痛苦，以前月光也听说过，这次真是眼见为实了。月光心想，手术也可怕，那是事前想着可怕，临到手术了那毕竟是跳河一闭眼的事，一针麻药下去，睡了，接着的刀剪切缝，流血剌肉一概不知，一觉醒来，活过来了，就算是一觉睡过去到也痛快，彻底解脱。可化疗的可恶之处是眼睁睁的、拉长了日子地一天天折磨你。小姑子再坚强，可随着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吐得跪坐在马桶前流泪，那个痛苦也会让旁观者恐惧癌症的凶悍和生命的脆弱，禁不住怜悯辛酸。

　　周日休息，月光熬了一罐甲鱼汤去看小姑子，刚巧化疗回了病房，小姑子带顶帽子一脸蜡黄，十几天功夫，人瘦了一圈，月光心疼，扶她躺下，掰了瓣桔子准备喂她，她急得连连摆手，“不吃”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起身就趴在床边一连串呕吐干咳，眼泪、鼻涕都跟着流了出来，弄得月光手忙脚乱。小姑子伏在月光肩头，嫂子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别说吃东西，就是闻到、甚至听到吃饭这两字都受不了呀，恶心、翻胃，就想吐个干净，不治了，让我回家吧。月光嘴上说着坚持、坚持住，可脸上泪水也早已流了个稀里哗啦。难怪有人说，得了癌症最终的结果就是“三光”，头发掉光，身体耗光，钱财花光。小姑子终究是个坚强的人，她坚持下来了。

　　小姑父厂里一大堆事，要回老家处理，请护工花钱不说，关键是不放心，一家人合计并征得小姑父意见，还是决定请月明媳妇谢娇来京照顾较为合适，一来是的确需要人，月明媳妇待业在家，一直没有稳定的工作，闲着无事，亲戚之间用着也放心，经济上小姑父答应按护工工资双倍给予补偿，二来月明和媳妇也小半年没有见面了，夫妻团聚也是一举两得，商量时月明略显犹豫，谢娇电话那头答应得很爽快，三天后从老家来到了北京。

　　几年不见，谢娇的精神不是太好，穿戴也邋里邋遢，月光随便给她挑了几件衣服换上，看着好了一些。她每天一早去医院照看，晚上交给护工，几天下来月光一家人心里踏实了许多，丈夫去外地出差，月光也准备抽出时间去西北林区调研，临走时嘱咐毛毛趁着假期有时间多去陪陪小姑。

反邪教小说《黄金水母》连载十二：“谢半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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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多月调研回来，毛毛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妈，快去医院看看吧，北京这么多人你非要从老家找个丢人现眼的舅妈来，土里土气不说，天天在医院串着病房的忽悠来，忽悠去，云山雾罩，吹嘘自己会什么功法治病救人，整个一个半仙，快成人家笑料了，昨天我去医院护士长让我告诉你赶紧换人，说再不换就报警了。妈，你说你们外地人怎么那么让人看不起呀，月光听罢立刻板起了脸，有啥事说啥事，别什么都和外地人扯上，报什么警，你小孩懂什么别听他们吓唬，毛毛一撇嘴，老妈我告诉你，就你不知道，还司长处长呢，临放假学校安排学生安全教育还举过一些邪教的例子，跟舅妈那一套就是差不多的，不信明天你去医院问问，还叫什么谢娇，整个就是一个邪教，说着气哼哼地回了自己屋。

　　毛毛这些天按照妈妈的要求隔天去医院帮帮舅妈谢娇陪陪小姑，月光哪里知道，毛毛这几天在医院和舅妈的关系开始是亲密无间到后来却冲突不断，险些闹翻打起了嘴仗。

　　毛毛对舅舅不满的由来谢娇已经知道，由于曾经对猫的喜爱她甚至找来毛毛的作文读了不止两三遍，刚刚和毛毛在一起时，她们喋喋不休地话题总是离不开猫，离不开那些曾经和谢娇相依为命的流浪猫，离不开毛毛的“校长”，当然还少不了一同批评和嘲笑身为舅舅和丈夫的月明。因为猫她们相互欣赏赞美。毛毛夸舅妈对猫一无反顾的爱心，进而通过舅妈宣泄了对舅舅的不满。谢娇则赞美毛毛“我们的校长”文笔的生动有趣和“校长”的聪明智慧，那一刻她似乎回到了从前自己收养猫的日子。小黑、大黄，瘸了一只腿的小胖，断了尾巴的小淘气……它们再次围绕着自己，此起彼伏的喵喵声让她的心柔软舒适，让她再次找到曾经久违的温情和伤感，只是转瞬间这一切又似乎模糊和遥远。对谢娇来说那一切的确早已模糊和遥远，毛毛的作文虽然没有彻底复苏她曾经的生活情趣和温情，无意中却在她紧裹的套子上撕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她们矛盾的起因不能怪毛毛。几天以后谢娇的话题最终转向了她念念不忘的弘法上，为此毛毛对舅妈也愈发看不上眼。

　　一天上午毛毛刚进病房就听舅妈说，咱得的是直肠癌，哪年记不清了，大概大前年的事吧，哈尔滨大医院确的诊，告诉陪俺去看病的张婶让俺回去吃点喝点，有钱出去转转，别往医院扔那冤枉钱，光受罪不说，关键是治不好，还说，往多了说也就一两年功夫了。她小姑，你猜怎么着？咱就不信哪个邪，咱心里有底呀。舅妈压低了声音说，咱有大法护着呢，不怕。小姑说：啥大法还能治癌症？你说清楚点。舅妈声音更低了：“法轮大法”。小姑说：那玩意能治癌是真的吗？你可别瞎说，政府说那可是邪教呢。

　　舅妈的脸立刻耷拉下来，“她小姑，你要这么说俺就不爱听了，咱好歹是亲戚也是朋友，能编瞎话骗你吗？再说了俺既不图钱也不要物，干嘛说瞎话呀，就是看你化疗受罪又花钱还治不好病想偷偷告诉你方法滴。咱呀就是靠师父保佑，靠练功学法，靠师父给的护身符，你猜怎么着，连着几天啥也不干，就是打坐练功，学法弘法，然后就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到厕所一蹲扑哧拉出两个核桃大的血块，你再猜怎么着，一粒药没吃，一分钱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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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的谢娇眉飞色舞，连说带比划，最后故意拉长了声音：一个字，好---了，两个字：咱---好---了。

　　毛毛站在旁边听得是边撇嘴，边皱眉头，跟了一句，舅妈，上医院检查确诊，总不会一分钱不花吧。

　　对对，毛毛说的对，就是检查花了几百块，真是多余，现在想起来还心疼呢。谢娇赶紧跟了一句。

　　毛毛的嘴也不饶人，呦，舅妈，这么神奇的事怎么没听舅舅和您叨唠过呀，要是这样医院都关门得了，医生护士们费这劲干嘛呀。

　　你一个学生懂个啥？舅妈还能骗你小姑不成？谢娇这次不但耷拉下脸来，语气也明显硬了许多。

　　小姑赶紧打了个圆场，毛毛，你就当是舅妈说故事呗，都是家里人别当真。

　　呦，她小姑，咱可没有说故事，大法的事可含糊不得，您要是不信那是您没有这个缘分，当不当真可不是自己说了算，天是要报应的。谢娇不分好赖话，竟然有些咄咄逼人了。

　　毛毛不服气刚要反驳，被小姑拉了一下袖子，她舅妈，你说的我们相信，只是我们没有你福气，也没有你哪个护身符保佑，所以还是要进医院，还是要手术吃药看医生，等我们有了什么神灵的法术庇护再按你说的办，好吗。小姑明显是息事宁人，说完她让毛毛扶着去了治疗室，没有再给谢娇说话的机会。可她们那里知道谢娇的话匣子打开了一时半会儿还就关不住了，小姑和毛毛离开后她又和临床的一位大妈继续炫耀她自己如何治好癌症的神奇经历了。后来谢娇又跑到其它病房忽悠病人放弃治疗转而练功治病，最终惹出事端，这是后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