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网鸡西6月29日电 松花江进入黑龙江省境不远,分岔成南江、北江,进入哈尔滨市区前,两江合而为一。南北江之间,形成长约10公里,平均宽度大约2公里的江心草原滩地。这里曾经鸟鸣云幕,鱼跃沟汊,是松花江进入哈尔滨之前的最后一道天然“过滤器”,而今,这里筑坝“圈地”,草原萎缩,已经出现严重的沙化迹象———谁偷走了哈尔滨的天然之“肺”?
刚筑成的一道堤坝,既破坏了植被,又成为汛期泄洪的障碍。
江心草原滩地现“圈地运动”
“在双城市临江乡对岸的江心草原滩地,有人筑坝圈地,严重影响汛期行洪。”接到双城市临江乡一农民的举报,25日一早,记者来到临江乡,对举报地进行实地采访。在临江乡龙江村,我们临时雇了一名知情人做向导,去寻找违法筑成的堤坝。
据向导介绍,松花江进入黑龙江省境,在双城市临江乡三家村附近,分岔成南江、北江,进入哈尔滨市区前,两江合而为一。南北江之间,形成长约10公里,平均宽度大约2公里的江心草原滩地。根据“河道管理法”的相关规定,行洪区内严禁建筑阻水设施。
在龙江村江边,我们的汽车通过浮桥,进入江心滩地。由于这里开采出石油,江心滩地上竖立着一口口油井,草地上形成的便道通向各个方向。由于车辙的碾轧,江边形成了寸草不生的大片沙滩,在阳光下刺着人们的眼睛。我们的车在向导的指挥下,沿着便道一会儿便上了一道堤坝,堤坝围成的空间里,种着玉米和黄豆。记者询问向导:这道堤坝在汛期的时候不阻水吗?向导回答:堤坝就是用来阻水的。据向导介绍,这道堤坝在1998年建成,就是让堤坝围起来的庄稼地不进水。当年水太大了,所以没有阻住,投资者损失严重。后来几年的水比较小,都没有进入这道坝内。记者问向导:你们不知道行洪区内建筑阻水设施属于违法吗?向导沉吟一下回答:知道,但是民不举官不查呗。现在整个江心草原滩地,得有10多个这样围起来的“庄园”。似乎是有意验证向导的话,我们的车前行不远,果然看见一道新筑成的堤坝。堤坝底边有4米左右,高度2米上下,只是用推土机随便推成。记者目测了一下,这个新圈成的“庄园”,长有2000米,宽在400米左右,围成的区间内种着黄豆。向导说:谁买的地都想有好收成,你圈他也圈,都把自己的地围起来了。开始大家心里还没底,怕有人来管白往里扔钱,后来看没有人来查,就都开始效仿。向导说:这块江心滩地权属复杂,有一部分归双城市所属的乡镇,还有一部分归肇东市。肇东市所属的地,有双城人买来种,双城市所属的地,也有肇东人在种。最初的承包人承包的是草原,经过开垦后再进行二次“卖包”,承包草原的人变成了“地主”。由于权属混乱,都管就等于都不管。
记者驱车3公里左右,已经见到了3处圈地的堤坝。这种情况很让人担忧,如果松花江再出现1998年的特大洪水,这里会成为严重的阻水地带,迟滞松花江水下泻,后果不堪设想。
沙化严重惊现沙滩上种玉米
了解当地自然条件的向导告诉记者:这里的土壤环境相当脆弱,厚的地方黑土不足30厘米,薄的地方连20厘米都不到,植被破坏了之后,很快就会沙化。
记者跳进推土机筑坝形成的深沟,测量那里裸露的土层,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在25厘米左右的黑土层下面,都是细白的江沙。由于推土机的翻动,已经让大量的细沙裸露在地表。整个筑成的堤坝,是一条刺眼的白色长龙,基本上是一条沙坝。向导说,春天刮风的时候,草原滩地裸露的黄沙随风飞舞,对面都看不见人影。
记者在滩地上查访了一段,发现这里的土地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沙化迹象。由于土层过于瘠薄,车辙碾过的地方,底下的黄沙就裸露出来。我们将车停在一处高岗,记者用身边的树枝拨开土层,大约5厘米后即见黄沙。由于采油、耕地、筑堤坝等人类活动,原本满目苍翠的江心草原滩地,已经出现斑秃状的一块块沙地。回程时记者看到,有一块被开垦出来的田地,包米苗直接长在黄沙上,只有不到10厘米高。记者询问在田中铲地的几个妇女:这样的田地里还能打出粮食吗?一个妇女回答:反正(地)扔着也是扔着,打的粮咋也比种子多。记者注意到,很多地块都已经出现轻重不一的沙化现象。记者忧心地说:照这样下去,再有10年这里就可能成为大沙滩了。向导回答:用不了10年了,我们路过的江边的沙滩地带,3年前还是茂密的柳条通,现在连蒿草都不长了。
固沙植物柳条成“濒危”物种
说起柳条通,向导的话多了起来。10年前,江心草原滩地到处都是柳条通,人进去都走不出来。再倒退几十年,这里的柳条通还有野狼出没呢?向导指着远外的高岗说:过去那里都是密不透风的柳条通,低洼处叫作一道沟子、二道沟子……里面的塔头墩子上都长着半人高的塔头草,人们为了“圈地”,柳条通连根抠没了。记者环顾现在的江心草原滩地,我们走过的地方已经不见了柳条通,柳条这一最好的固沙植物,在这里成了“濒危”物种。
在一处开出的耕地边上,记者发现了一堆随意丢在草丛中的柳树根。向导说,垦地的人把柳条割掉去烧火做饭,柳条根子刨出来就随意丢掉了。在一处农民种地的窝棚前,我们看到了堆在一起的大堆干柳枝。胳膊粗细的柳树被削掉了皮,当作搭架子的杆子。向导说:柳条子生命力最强,如果不刨掉根子,只是割掉柳枝,第二年还会长出茂密的枝条来。但是种地的人就是要让它绝根儿,所以连根都要刨掉。记者看到,农民搭建的简易窝棚,房上铺的也多数是柳条。
如果柳条子绝了,沙子必然就起来了。
向导提到一个比较特殊的农民,引起了记者的注意。向导说,有一个姓栾的老汉,每年都在自己承包的地上,大量栽种柳条,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记者一行去寻找栾老汉,不巧没有找到,但是看见栾老汉插下的柳枝,已经郁郁葱葱,蔚然成林。毕竟还有目光长远的农民。
寻找塔头湿地精灵成绝响
记者采访中发现,这块硕大的江心草原滩地中,包括多种资源形式,有草原、湿地、沼泽、沟汊,在汛期,是过滤松花江水的一道天然过滤器。记者询问向导,在哪里可以找到湿地的精灵———塔头。
塔头草是沼泽和湿地的代名词。塔头草生长在塔头墩上,塔头墩下是清澈的小溪,里面有长仅赢寸的游鱼。千万年的草根盘根错节,使得塔头墩成为一种植物的“化石”。由于根系发达,塔头墩丰水季节可以储存大量的水分,是沼泽湿地的调解器。向导摇头告诉记者,塔头墩已经不多见了。
他指着一道长着郁郁葱葱的玉米的小沟说,这里以前就是塔头沟,由于过度开垦,这里的水沟干涸了。农民把塔头墩砍倒,然后种上玉米。砍倒塔头墩后的地最肥了,因为塔头墩底下是最好的腐质土。农民把塔头墩用机器打碎了扔在地里,种庄稼不用施肥。记者在低洼地里,可以看见被切割得比拳头还小的塔头墩的碎屑。向导说,沟里的庄稼地,原来差不多都是塔头沟。沿途很少听到鸟鸣,向导说,由于柳条通和塔头沟的大量被毁,原来栖息于这里的候鸟已经越来越少,以前司空见惯的狐兔已经基本绝迹了。
记者不甘心,让向导领着在草地上寻找塔头墩。终于,在一处还没有被“圈地”的干涸的水沟处,发现了一丛丛塔头墩。见记者兴奋的拍照,向导忧心忡忡地说:听说这里也包出去了,明年你们再来,说不定这些塔头墩也没有了。
塔头墩是一种不可再生的天然植物“化石”,一个直径60厘米左右的塔头墩,据说需要千年才能形成。为了两捧包米、大豆,轻易地毁掉这大自然的恩赐,大自然会惩罚我们的。
春风扬尘这里或成新的沙源地
近年来,由于哈市周边草原湿地因盲目开垦,造成沙化现象日益严重,是扬沙天气加重的罪魁。像这块巨大的江心草原湿地,本来是大自然“赐”给哈尔滨的天然之“肺”,是过滤松花江水的最后一道“过滤器”,但是由于土壤表层植被下面就是流沙,植被遭到破坏,沙土层裸露,在风力的作用下,将形成新的沙源地。
资料显示上个世纪80年代,哈尔滨周边有17万亩草原湿地,近年来滥垦荒和自然灾害导致的土地沙化,目前草原面积减少了一半。双城市与哈市接壤的地区出现的大面积沙化带,已经开始影响哈尔滨的大气质量。
记者踏查了农民开垦的土地,随处可以看见黑土流失后裸露的黄沙,一路上呈斑秃状。向导告诉记者,原来松花江的主航道在现在航道以北的大约两公里处,江水每年南滚,1998年的一场特大洪水,才最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向导指着一条沙带告诉记者,那里原来有6道沟子,也就是6条塔头沟,夏季都有水流。后来人们在岗上开荒种地,沟子逐渐萎缩,现在变成沙地了。
关于行洪区内草原滩地的保护问题,记者查阅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河道管理条例》。其中第二十四条规定:在河道管理范围内,禁止修建围堤、阻水渠道、阻水道路……第二十七条规定:禁止围垦河流……第二十八条规定:加强滩地的水土保持工作,防止水土流失……
记者实地踏查发现,这块江心滩地上,建设的阻水围堤遍布,水土流失已经触目惊心。按照现在的土地退化速度,在不远的将来,这里将成为寸草不生的大沙滩,成为哈尔滨新的沙源地,那将是这个城市的灾难。